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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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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嚴韞面不改色, “去了。”

膳房燉了烏雞紅棗湯,嚴韞先給沈辭寧盛了一碗,又給霍怯盛了一碗。

他仿佛沒有伺候過人, 盛湯的動作看起來略顯笨拙, 沒有他給她上藥的動作熟稔, 想必不是經常做。

想想並不奇怪,他的手是批閱呈文卷宗, 行兵打仗的手, 怎麽會做伺候人的活。

盡管如此,他依舊在伺候她,沈辭寧又想到嚴韞抱她過來時的樣子。

沈辭寧想想便覺得不自然, 她很快轉移了話茬, “你怎麽去了?”

嚴韞面不改色, 看著霍怯用膳, 與她說道。

“霍大人找了賬房的管事,不過那些人不大熟悉你鋪子裏的裙裾對賬, 怕出差錯, 昨日我跟著你看了不少, 因此去幫了幫忙。”

沈辭寧覺得意外,意外嚴韞體貼的同時, 忍不住心生內疚,因為嚴韞說幫她的時候, 她還對嚴韞下逐客令來著, 讓他不要跟著。

“......”

沈辭寧看著他一直忙活伺候霍怯用膳, 自己至今沒有動幾筷子, 動手給他夾了一塊肉酥。

嚴韞看著碗裏多出來的肉酥,沿著她收回去的木筷, 目光定到她的臉上。

沈辭寧幾多不自然,低頭咬了咬木筷前端,“你也多吃點吧。”

她本來是想說謝謝,又想這兩個字說出來,沒點實在的,著實太輕飄飄了,雖說這塊肉酥同樣是輕飄飄的。

“好。”嚴韞淡笑著,低頭吃了沈辭寧給他夾的肉酥。

“好吃嗎?”沈辭寧問。

男人點頭,薄唇邊的弧度就沒有下來過,沈辭寧再給他添了一些菜,嚴韞邊笑邊吃,到了後面,甚至低笑出了聲音。

沈辭寧十分不解他到底在笑什麽,直到後面,笑得旁邊的丫鬟婢女一直在偷看他,偏生他毫無自覺。

龍章鳳姿的樣貌,笑起來的時候整個人柔和風流,讓人臉紅。

尤其是一旁的丫鬟,竟然自作主張站到了旁邊給他添菜,沈辭寧的臉色冷了下來,她點了丫鬟道,“你給嚴大人夾菜罷。”

一旁的丫鬟給嚴韞盛了湯水,“大人,這是鮮豆湯,十分濃稠,大人嘗嘗看。”

嚴韞淡嗯,轉頭把湯水挪到了沈辭寧的面前,“嘗嘗?”沈辭寧撇了撇唇,用木筷戳著碗裏夾的燜蘆筍尖,“不必了,這是別人特意給嚴大人盛的湯。”

嚴韞看著她臉上的冷凝,原本淡下來的笑意又覆原了,甚至放大加濃,“湯是酸的,我不愛喝。”

“酸?”沈辭寧沒有反應過來。

“你沒聽人說麽,鮮豆磨的,濃稠甜郁。”她沒好氣解釋,目光掃過適才自作主張給嚴韞添湯的丫鬟頭上。

除此之外,沈辭寧發現,為什麽她院子裏的丫鬟個個都生得挺不錯的,之前怎麽就沒有發覺。

“是嗎?”嚴韞攪了攪湯水,他用羹勺舀了起來,親自餵到沈辭寧的嘴邊,“你看看酸不酸?”

沈辭寧偏頭,可是嚴韞的羹勺已經到了她的嘴邊,被迫嘗到了味道。

哪裏酸了?

分明就是甜的。

“酸嗎?”他嘴邊噙著笑意問道。

沈辭寧咬唇。

只見嚴韞將她嘗過的鮮豆湯剩下的全都用完了,還是就著沾過沈辭寧唇邊的羹勺。

這不就相當於...

沈辭寧臉色微燙。

嚴韞將湯勺給放回去,“不好喝。”他把剩下的那一半讓人給拿走。

沈辭寧低頭慢慢嚼著蘆筍尖,漸漸有些回味過來,嚴韞為什麽說湯是酸的了。

用過了午膳,香梅問沈辭寧要不要休息一會。

沈辭寧搖頭,正巧前頭霍旭身旁的師爺來了院子外頭,說是讓沈辭寧去一趟,原以為是賬目的事情,師爺是講說不是,是蜈蚣的事情,抓到了背後的賊人。

因有著外人在,便不叫人過來沈辭寧的院子了,人扣在了正廳那頭。

還擡了軟轎,以供沈辭寧坐過去。

“好。”

霍怯在院子裏有丫鬟們帶著玩耍,沈辭寧正要起身出去,沒被咬的那只腳還沒有碰到地,便被人攬腰給抱了起來。

沈辭寧的手搭到了他的肩上,“你、你快點放我下來。”她輕輕拍著男人寬闊硬實的肩膀。

現在是白日,外頭不知道又多少人在看。

“做軟轎顛簸,我抱你去,更妥當一些。”

沈辭寧不想,她又要再掙紮,嚴韞已經抱著她出去了,她一直在說讓嚴韞放她下來,可嚴韞就是不放。

反倒是沈辭寧抗拒的模樣,讓身旁的丫鬟小廝看在眼裏,兩人一走,後面的人都在小聲議論,著實是沒有辦法了,沈辭寧只能俯下身湊到嚴韞的耳畔跟著他打商量,“好多人在看,你快些放我下來。”

她好說歹說,嚴韞就是不肯將她放下來,從姿態上來,兩人親密無間到了極點。

著實是沒有法子了,沈辭寧便只好隨他去了。

到了正廳,嚴韞把沈辭寧給放到圈椅當中時,她的耳朵已經

紅透了,正廳裏面的人更多,簡直叫她沒有辦法忽略,好在她一路隱忍過來,已經習慣。

廳堂裏站著的人,看了看沈辭寧,又看了看嚴韞。

泉南什麽時候有這般俊美的郎君了,難不成是霍大人侄女的夫君?

兩人親密得要命,方才交頸並話,一看關系就不簡單。

“舅舅。”沈辭寧先喊了一聲霍旭。

廳堂裏站著的人即刻就將目光給收了回去。

嚴韞也喊了一聲大人,霍旭點頭,讓他沈辭寧的旁邊坐下。

聽到霍旭叫了嚴韞的表字,沈辭寧疑惑,嚴韞什麽時候跟舅舅的關系如此親厚了,看霍旭對他的樣子,並不隔閡,甚至沒有間隙。

不等沈辭寧多想,在堂中站著的中年男子撲跪到了她的面前。

“姑娘,姑娘,都怪我一時之間豬油蒙了心,才叫您那頭放了蜈蚣,傷到了姑娘,但請姑娘原諒罷?我心中悔恨無極,此刻懊惱無比,下次再也敢不敢了。”

沈辭寧看著眼前朝她磕頭,磕得邦邦響的中年男子,似乎有些眼熟。

多看了兩眼,沈辭寧便認出了,是泉南鄰街的成衣鋪子的掌櫃,當時沈辭寧去逛的時候見過,他左眼眉梢有一顆很大的黑痣,叫人印象深刻。

“到底是怎麽回事?”

中年男子不敢有隱瞞,連忙和盤托出。

原來是因為他的成衣鋪子剛開不久,原本成衣鋪子就他這麽一家,生意可以說十分的好,可到了後面,周圍也開了不少的成衣鋪子。

雖說他家鋪子裏的成衫更好些,鋪面大,樣式多,生意還是可以,但是依然被搶走了不少的生意。

眼看著生意越來越寡淡,掌櫃的手上沾了賭,鋪子已經入不敷出,他急得沒有辦法。

恰逢此時,沈辭寧的成衣鋪子要開起來了,裏面的裙裾樣式,精美異常,便是去到譚江,也找不到這與她相若的衣裙,真要叫沈辭寧的成衣鋪子開了起來,他的鋪子定然就沒有好營頭了。

所以,掌櫃的打起了歪主意,燒掉成衣鋪子他著實舍不得,便想了一個計謀,沈辭寧在鋪子裏進了不少的熏香,鳶尾花樣式的衣裙下面的熏香爐裏便是鳶尾花的香料,若是紫薇和芙蓉,便放紫薇和芙蓉的香料。

沈辭寧所買的香料鋪老板和這家成衣鋪子的掌櫃是好友,成衣鋪子的掌櫃在沈辭寧所賣的香料當中下了手腳。

沈辭寧一直在店鋪裏晃悠,沾染上了動過手腳香料,掌櫃找了家中的仆人與霍府的門房混了臉熟,夜半偽裝成了采買的人,在霍府沈辭寧的墻院裏放了蜈蚣,蜈蚣尋這香味而來,找著她咬。

“我真是豬油蒙了心,不是故意想害姑娘的,實在是家中捉襟見肘了,這才出此下道的主意....”

沈辭寧聽罷,她顧不上成衣鋪子掌櫃的跪饒,連忙追問霍旭,“手腳動在香料上,那今日賣走的衣裙會不會出事?”

萬一穿了裙衫的人都被咬了,那她鋪子的招牌都要砸了,在泉南恐怕再也沒有立足之地了。

這也是成衣鋪子掌櫃的一環,若是沈辭寧被咬了,她不出面,開了鋪子也不怕,待鋪子裏的衣衫賣出去了,隨後在泉南放一批蛇蟲鼠蟻,聞著香料,專門去找買了沈辭寧衣裙的人。

泉南水患,官府的人處理得幹凈,到底還是有不少的蟲蟻,既不會惹人懷疑,又能砸了她的鋪子。

沈辭寧的裙衫賣不出去了他再以老好人的情面,將沈辭寧鋪子裏的衣衫低價給收回來,再稍微改改,以高價賣掉。

一石三鳥。

霍旭遞給沈辭寧一個安撫的笑,隨後看向沈辭寧旁邊的男人,嚴韞握住沈辭寧因為緊張憤怒緊捏成團的小手。

“沈辭寧,你別擔心,昨日我察覺到不對,已經叫人處理了,熏香裏的料不是什麽大礙,蛇蟲鼠蟻也沒有放出去,你放心吧。”

聞言,她才算是真的松懈下來,萬幸,真是萬幸。

她終歸還是太嫩了,玩不過這些老奸巨猾的商賈,只想著如何將鋪子做到最好,卻疏於防範這些老奸巨猾的商人。

沈辭寧恨得牙癢癢,瞪著在她面前將頭磕破的掌櫃,還想求得她的原諒?

昨兒蜈蚣爬到她榻上咬人的滋味她還沒有忘記呢,這都是其次,若是計謀成功了,鋪子的名聲砸了,她在泉南付出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是真心悔過嗎?”沈辭寧冷冷問了一句。

掌櫃忙不疊點頭,“真心悔過了,祈求姑娘的原諒。”

“我願意賠付給姑娘一萬兩銀子,只求姑娘原諒。”縱然心尖在滴血,只要能夠破財免災,免除牢獄,就是值得的。

沈辭寧說,“就這樣嗎?”她沒有松口。

一萬兩不是一筆小數目了。

掌櫃的咬咬牙,“不是一萬兩,是兩萬兩。”他把頭給低下去。

沈辭寧勉強應了聲,得饒人處且饒人。“好,兩萬兩。”一旁的師爺早就準備好了賠付的單據,雙方都寫了名兒按下了字。

單契收走了之後,沈辭寧仔仔細細看著,絲毫沒有表示要幫他說話的意思,直到霍旭讓人把他押入大牢關押三個月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傻了,被官兵拖出去老遠,才想起來叫喊求饒,沒有叫兩聲,就被人給堵上了嘴。

“謝謝舅舅。”沈辭寧收好了單據,笑瞇瞇跟霍旭給她主持公道,報仇雪恨。

霍旭擺擺手,“這樁事情多虧了嚴大人,都是他謹慎,不然裙裾一旦流出去,那才是真的出大事了。”

他對嚴韞的稱呼又變了回去,嚴韞連忙站起來,朝霍旭做了一個謙遜的揖禮,“大人擡舉,並不是晚輩的功勞,都是您治下有方。”

在有生之年,沈辭寧居然聽到了嚴韞拍馬屁。

她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

霍潯明顯是聽出了嚴韞的拍馬屁,哈哈大笑起來,沈辭寧也跟著笑。

嚴韞本人倒是神態自若。

“多謝嚴大人。”沈辭寧也跟著霍旭尊稱,她揚揚手裏的單契跟他講道,“兩萬兩收回來,分一半給霍大人為謝禮。”

嚴韞揚唇,“不必。”

“不是很想要這個。”

沈辭寧不解,“那要什麽?”

男人眸光深邃看著她,縱然一眼不發,沈辭寧也能從他的眼中讀懂了想要的意味。

他看著她,所以是想要...她。

偏生他啟唇,嘴裏說的話是,“只要一句謝謝足矣。”

沈辭寧撇開眼,揚起的手也落了下來,半響後,耳朵爬上了緋色,她規矩坐著。

垂眸看向她的腳,想起嚴韞幫她吸吮腳的神情。

她的睫毛微顫抖。

霍旭在這時候問,“辭寧,你被咬傷的地方沒有大礙了罷?”

措不及防被叫,沈辭寧的小臉發燙,“沒事了舅舅。”

“好。”

“不知道今日嚴大人可否有空,陪我到校場過過手腳上的功夫?”霍旭想起原先考量他貼身下屬的武藝。

實在真的看看嚴韞的功夫。

霍潯曾在信中說起,他保護沈辭寧,以一人之力,擊退了許多人。

那些人沒有在他的手上討到便宜。

“好。”嚴韞沒有多

LJ

言,幹脆應下了霍旭的話茬。

沈辭寧卻擔心起來,她記得嚴韞身上有傷,再者他昨日幫她吸毒,說不定身體還虛弱。

於是跟霍旭講道,“舅舅,您許久沒有動手了,還是不要了罷?萬一嚴大人手腳沒輕沒重,傷到您。”

她是站在霍旭的角度上為嚴韞考慮。

霍旭聽出深意,“辭寧是不放心舅舅,還是不放心嚴大人?”

“我......自然是舅舅。”

“放心吧,舅舅久經沙場,不會有事的,況且只是切磋,再者辭寧居然認為舅舅會敗?這更要切磋了。”

嚴韞朝她頭去投去一個放心的眼神。

沈辭寧,“......”

好吧。

很快便到了校場,就在知州府的後面,是霍旭特意讓人整修出來的。

他雖然坐上了知州的位置,可手底下的營生並沒有斷掉,依舊會挑選鏢師,做鏢局的生意,背地裏也會將好苗子送到廣陵的軍營當中。

沈辭寧在上面的樓臺小築往下看,能夠縱觀全局。

嚴韞一襲月白色長袍,筆直挺拔,寬肩窄腰,當真是琢玉清君。

做了一個請的揖禮,霍旭先出的招,他沒有留情,似乎是要逼嚴韞用全力,招招狠辣無比,兩人的手上雖然沒有兵器,手掌的走勢劃動卻似利刃一般,看得人心驚膽戰。

沈辭寧手攥緊圈椅的把手,“舅舅....怎麽...”

香梅沒有註意到沈辭寧的臉色,還叫她看,“小姐,您還擔心大人會不敵,看嚴大人被打得節節敗退。”

半天聽不到回響,香梅扭頭見到她眉頭緊鎖。

“怎麽了小姐?”

“您是在擔心嚴大人?”

沈辭寧嘆出一口氣,“他身上的傷好了嗎?”別下一瞬被舅舅打趴下了。

“小姐放心,奴婢覺得不會有事,定然是好了的,您看嚴大人一直躲閃,臉色沒有變化啊。”

沈辭寧不會看打鬥的功夫厲害,嚴韞一直閃躲,舅舅攻勢兇人,他不會是打不過罷?

幾十招下來,因為沒有存體力,霍旭微微不成了。

他喘著氣,“淵之如何不動手?”

之所以出手不留餘力,一是想要逼迫嚴韞慌亂,看他慌亂之下如何應對,探出他的深淺,沒有想到連他的一招半式都沒有給逼出來。

二來,也是因為體力的差距,若是打鬥的時辰拖得久了,必然會落於下風。

是不是他真的老了?居然比不過他。

“得罪了。”

嚴韞開始出手了,他居然學用了霍旭方才的攻勢,一一用到了他的身上,縱然霍旭知道如何化解,也被他狠厲的招式給震到連連後退。

沈辭寧震驚了,適才她擔心嚴韞,好半響又開始擔心起霍旭來,適才覺得霍旭下手狠辣,眼下埋怨嚴韞也太沒有眼力見了!

就當霍旭退到練場外面時候,嚴韞停下了手裏的攻勢,一把拽住了霍旭。待霍旭站定後,嚴韞拉開了距離。

躬身行禮,尊敬道,“多謝大人賜教。”

霍旭看著他,哈哈大笑,“好。”顯然是十分滿意了。

沈辭寧一瘸一拐由香梅扶著要下來,嚴韞大步走到她面前,要抱她下來,沈辭寧隔開他的手,怨瞪著他。

嚴韞先是看看他自己的手和衣袍,深怕是沈辭寧覺得他臟了不叫抱,一旁就有積水的臺子,他洗了洗手,月色袍子倒是沒有臟。

再過來要抱她下去的時候,沈辭寧再次隔開了他的手。

“怎麽了?”他問。

沈辭寧剛要說你怎麽手下一點不留情,恰好霍旭走了過來,“辭寧,知州府上還有事情,我先去忙碌。”

沈辭寧關心問道,“舅舅沒事罷?”

“沒事。”他唇邊的笑就沒有下去過,對著嚴韞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香梅在一旁佇立,沈辭寧要下去,還是沒有叫嚴韞抱。

誰知道被他一把給撈抱起來,沈辭寧想要撲騰雙腿,又覺得這樣好似無理取鬧。

撇了撇嘴,皓腕雖說是攬著嚴韞的手腕,臉卻與他離得遠。

走下木樓梯時,嚴韞托著她,狀似不經意問道,“你為什麽生氣?”

“沈辭寧。”他叫她的名字。

“我何處惹你不快活了?”

“你為什麽下手如此狠?舅舅被你打得節節敗退了。”沈辭寧問道。

“都是虛招,舅舅賜教,我後面是學給他看的,我心中有數必然不會傷到舅舅,讓你心裏不愉悅。”

他話說得滴水不漏,倒也的確是沒有傷到舅舅,方才霍旭還笑了。

沈辭寧就是撒撒適才被嚇到的氣而已,倒也不是真的跟他惱。

況且嚴韞才救她了她的鋪子,要不是嚴韞,恐怕她早就血本無歸了。

沈辭寧鼓著的腮幫子癟了下去,她側臉瑩白,肌膚如同剝了殼的雞蛋,鼻頭圓潤,嚴韞沒有忍住,偷親了她的臉龐。

一觸即離,沈辭寧被偷親了,轉過去的時候,唇擦到他的臉頰。

沈辭寧,“......”

她該拿什麽跟嚴韞對峙,雖說是意外,到底也算是變相的親回來了。

嚴韞一直在笑。

他來泉南沒多久,一兩日的功夫而已,沈辭寧見他笑的次數,比沈辭寧認識他這麽多年以來笑的都要多。

“你最近一直笑,很開心嗎?”她問了一句。

嚴韞低嗯,已經到廊下了,他換了一個抱的姿勢,沈辭寧到了右邊來。

“高興。”

不等沈辭寧問為什麽開心,他已經自己說了,“和你在一起,不用上朝忙碌,開心。”

沈辭寧略微垂睫,不想被他帶著深入探討這話。

便繞開了話問,“你怎麽不回去了,不用忙朝廷的事情嗎?”

他凝著她的臉,“我才來幾日,你就趕我走?”已經進了院子,他又問是要回內室嗎?

沈辭寧拉住他的臂膀,指了指亭臺,哪裏有兩個秋千,是新紮的。

一大一小,給沈辭寧和霍怯紮的。

嚴韞倒是沒說她腿背有傷,抱著她小心翼翼放到了秋千上。

沈辭寧兩只小手抓著秋千的繩子,嚴韞給她整理裙擺,在她身後給她輕輕搖晃。

“若是要大力些,便告訴我。”他推著她。

秋千是在亭臺裏,倒不愁冷到她了。

剛開始微晃沈辭寧她覺得舒坦,到了後面膽子養得大了,她居然讓嚴韞再推得重一些,嚴韞自然是如她所願,加了一點力道,誰知道她還說是力氣小。

“再重一些。”沈辭寧吩咐。

嚴韞輕笑,加力氣。

兩下之後她還是覺得不夠,“再重一點。”

又是兩下,“再重一點。”

沈辭寧高興了,吩咐的口吻更是隨意了,她沒有挽起的長發蕩漾到了後面,鋪開得好漂亮,發尾掃到他的胸膛之上。

嚴韞碰觸了一下,不料沈辭寧蕩得高了,她手一松,沒有往前撲,整個人往後栽了。

真是跌了許多次,嚴韞站在身後,她居然不怕,果不其然落到了寬闊的懷抱中,寒梅的冷香撲鼻。

沈辭寧抱住了他的臂膀。

“...你好像每次都能接住我。”她咬唇看著嚴韞的衣襟領子,上面是織祥雲的紋路。

甚至叫她安心了,便是知道自己要摔,甚至不怕。

把她從小養的性子都給抹得漸漸沒有了,不過幾日的功夫。

“......”沈辭寧沈思不說話。

嚴韞摟著她做到秋千上,發覺她的臉色並不是很好,以為她嚇到了,以至於沈迷,單手抱著她,“你想玩什麽樂子都不怕,我會護著你。”

“一直護著我?”她問。

“嗯。”嚴韞扯過一旁的大氅披上,將沈辭寧整個人攏到他的懷中去。

蒼青色的大氅,是她當時給他做的。

他居然一直披戴著,想必是常穿戴,邊角已經磨洗得有些白了,因而顯得陳舊。

她記得,當初離開嚴家的時候,已經讓香梅把這些東西都給當掉了,他怎麽還會在?

不必費心的翻看,沈辭寧能夠看得出來,的確是她的刺繡,是當初她給嚴韞身上的蒼青色大氅就是出自他的手筆。

“你去哪裏找的大氅?”她問。

“是當初找你的時候,讓人贖回來的。”

“你給我做的,我很喜歡。”

“當初也很喜歡,只是怕穿出去了顯眼,弄臟弄破了,故而一直放在家中。”他解釋說到後面的話。

“像是你一樣。”

沈辭寧不明白他話裏轉的彎了,“什麽呀?”

“當初我讓你安分守己,在家中聽話不要亂走,質問你崔宥和嚴謹的事情,實則是....”

他的指腹摩挲著沈辭寧的手背。

後話沒有說完,沈辭寧莫名就想到了白日他說味道是酸的那豌鮮豆湯水。

酸的。

醋是酸的。

他不明示,沈辭寧直問道,“你吃醋了?”

男人輕聲笑,將她攏抱著緊,近些日抱來抱去的,沈辭寧松懈了意識到非常的緊密了,她要隔一隔手肘。

誰讓她的胸膛實在滾燙。

“是啊,我吃醋了。”

一句話叫沈辭寧停了動作,縱然聽到了實話,也叫沈辭寧覺得疑惑,“可...嚴謹是你的弟弟,崔宥當時是姐夫,這都是不可能的。”

“......”嚴韞很不想再提,捏了她的白凈臉蛋,嫩滑細膩,簡直叫人愛不釋手。

怕她惱,嚴韞還是忍了下來。

“我曾經也是你的姐夫。”他搭在沈辭寧的肩窩。

“崔宥跟我誇你,當時聽了話,我心中不悅,對不起,沈辭寧,不應該因為吃了味,便將氣朝你撒了,讓你委屈哭泣。”

回程的路上,沒有忍住親了她,用的力道很重,把她給親哭了。

想必她心中又是委屈又怕,“我不該將你丟在回程的路上,實則回去後,看著呈文,我心裏亂糟糟的。”

沈辭寧翹起唇,她記得的,如今嚴韞這樣說,想到後來重重,倒也沒有那般怨恨他了。

“日後不會了。”

“崔世子與你說我什麽了?”沈辭寧比較好奇這個。

沈辭寧沈默,見嚴韞不說話便催促他,“嗯?”她也學了嚴韞的低沈嗓音調子,不過沒有他那樣的磁性暗啞,反而綿軟嬌吟,別有一種勾人的調子。

嚴韞輕啄了鼻尖。

偷親了過後,迅速用話轉移她的註意力,不叫她在跟前掰扯,“誇你生得美,極美。”

但凡是姑娘家,總愛聽誇耀的話,還是歷來不愛講話的人誇。

簡直驚世駭俗。

“果真嗎?”

嚴韞說嗯。

崔宥誇她,他不喜歡了,“那嚴謹呢?”

“沈辭寧,他雖說是我的親弟弟,可到底是男子,我三番五次撞見嚴凝說你和他般配,看上眼....”

他又停頓了。

沈辭寧懂了。

眼下兩人之間親厚了許多,話多起來,便翻了舊賬,“我與你弟弟走得近,你便氣了,那你跟我姐姐呢?”

“當時接親你不來,我回到家中見你跟姐姐站在一塊,我心裏也同樣難受,當時你還說我懶怠。”

嚴韞偷親她的雲鬢,“我當時讓人回家去傳話了,若是從大理寺過去接你必然要耽擱,所以先過去,當時出來門口迎接你,沈湘寧非要跟來。”

“家裏沒有人跟我說你來傳話。”

“嗯,是嚴凝讓人把話給截了,沒有傳到你耳朵裏。”他細查便知道了。

“......”嚴凝真的很過分。

沈辭寧嘆出一口氣,“所以,你對付嚴凝是在給我報仇嗎?”當時嚴韞吃醉酒的時候他承認了。

“嗯。”這次又承認了一遍。

“她是你親妹妹。”沈辭寧提醒。

男人似乎並沒有在意她這句提醒的話,“沈辭寧,對不起。”他低低拂靠在她的耳側與她道歉,聲音有微微的哽咽。

嚴韞明明沒有吃酒,他的語調就跟他那日吃了酒時有些相似。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沈辭寧語氣平淡,她反手摸摸他的腦袋。

不知道他為什麽輕笑一聲,明明在笑,聲音卻苦澀,讓人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我也是過去的人了嗎?”他問。

沈辭寧該喉頭一梗。

側過臉看他,嚴韞罕見的沒有與她對視,他垂著睫,不笑的時候樣子便清冷起來了,清冷之餘,透著孤寂和可憐,縱然沈辭寧與他靠得很近,近到親密無間。

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有這樣的想法。

只聽到他開了口。

“原來想著只要能夠在你的身側,有一處我的容身之所就好,你不要抗拒我,不將我推遠,就可以了。”

“現在我終於能夠在你的身側了,滿足之後,我覺得不夠了,我想離你再近一點,沈辭寧,你是不是要說,現在就很近了?”

“但是我依然覺得離你很遠,還想再近,我想....成為你夫君,你的枕邊人。”

“我好貪心。”他越發將懷中女子抱緊。

“若不是有一個名分捆綁,我真不知道有一天你要是喜歡上了別人,對別的男子動了心,我該怎麽辦?”

“我甚至想,不若我給你當個小的?可我之前也是個小的,你跟霍潯好的時候,我便是小的,想我的時候來看看,見不得光的,怕別人發現,宅院的匾額都不能掛得太張揚。”

“....沈辭寧。”不是沈辭寧的錯覺。

他的聲音真的有些許哽咽,濃睫上的晶亮跟外頭跟晨曦的露水一樣。

她聽見,也看見了。

“我跟你說了好多話。”嚴韞並不喜歡流露心聲,會叫人窺見了脆弱的一面,所以他從來不說,性子冷淡。

“還記不記得,當年我在紫荊花下初次見你,你藏身在花荊影裏,手裏拿著書冊,好安靜的樣子。”

她當然記得,香梅說,廊廡下的紫荊花開了,又香又好看。

沈辭寧想去看,又怕被人發現,所以藏了起來,不料她染了花香,吸引了蟲子。

“那次你救了我。”沈辭寧說。

“好幾次,你都在救我。”次次都是救命之恩。

“當時你一句話都沒有跟我講。”嚴韞輕聲笑,“我心裏是盼著你說話的,可是你沒有說。”

兩人分別之後,手背上的傷勢好了,嚴韞卻總是會想到沈辭寧。

那是他人生中唯一做的出格事,刻意探聽到了她來歷的名字,知道她叫沈辭寧。

手裏在寫著策論,原本在抄寫,落筆卻寫了她的名字。

怕被人發現,他蹙眉將宣紙揉成團丟了,丟是丟了,目光卻停留在那團宣紙上。

沈家收養的門客在說沈儼有意在他們之中挑選女婿,嚴韞第一反應居然想到了她,而後想到了,母親常年給他操心,說他的年歲已然大了,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嚴韞先前都是不急的,乍然聽聞,頭一次覺得,是啊,他的年歲是該娶親了。

“我害怕。”沈辭寧說,

“害怕被人發現,如果說了話,被找我的人聽見,我是要被抓回去的。”

“以後不會有人抓你。”

他蹭了蹭沈辭寧的發頂,轉而拿出來一個荷包,修竹葉的表面,不是她繡的,荷包的表面舊了,比大氅還要磨損得厲害。

是誰送的,他留到現在,貼身收著跟寶貝似的?

他男人的長指打開荷包,從裏面拿出幾顆零零碎碎的東西。

展開在沈辭寧的眼前。

是飴糖,她給嚴韞縫制的謝禮,刺繡縫制的飴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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